人像关东煮,插车厢里,有人腥气,有人鲜甜,有人热辣辣,浑身火锅味,也有人酸溜溜,看谁都不顺眼,一律翻白眼。到农贸市场站,下车门突然关不严,空气因为寒冷而变得干燥坚硬,好在上车乘客多,光面的羽绒服擦光面的羽绒服,发出玉米叶随风摆动的簌簌声……玉米叶簌簌挥舞如镰刀,夕阳滑入傍晚的脉络深处,玉米面般的金黄和透明只持续了片刻便沉入夜幕之下,更黑的地方使人联想到有止痒效果的清凉油的清凉。风夹杂着劝告、怂恿、
付小李低头进屋,站在床前仅有的一步空地上,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忽然从桌面杂物堆上跳起来,吓她一趔趄,头差点碰到墙上挂塑料袋的一颗钉子。墙上的东西似乎比地上更多。适应光线之后,她才认出那是一只猫。猫显然也对她的到来感到不安,跳到半边蒙了褥子的窗台上,打算从那里留下的一个破洞里钻出去,但似乎又觉得暂时并不需要逃掉,蹲在那里打望。在小窗模糊的光线映衬下,它像是一只黑乎乎的南瓜,混在其他的杂物中间。 小马觉
痛苦远超我们的领悟, 爱情尚未学会,那用死亡 抹去我们的也还是秘密。 ——里尔克 一 逃离白马路,西行七日,王国宾王土司终于翻过雪栏山,到了林波寺。在大窝凼会合时还是十来号人,到达林波寺只剩下自己和阿齐、袁耀先、木美等六人了。 在雪山梁,天就像是要黑了。下到林波寺,天不但没黑反倒亮了。雪山梁没下雪,但积雪很厚,完全盖住了官道。林波寺也没下雪,只是刮着拉人上吊的风(经过一座玛尼堆时,贼风
一 金溪山,系南雁荡山支系。山中溪流众多,从岩壁夹缝中迸发。日光映照下,溪流散发出闪闪金光,宛如一条条镶缀玛瑙的丝带。远远一望,整座大山被流动的金光包裹,故得名金溪山。金溪山主峰海拔621 米,超然独立,山背雄伟,齐伏于主峰之下。峰背合一,形似天鸡昂立啼鸣,故又得名金鸡山。瓯南一带方言中,“金溪”和“金鸡”发音相近,人们常常混淆两种叫法,误以为其中一种是另一种语音上的误传,却不知道两种叫法的渊源
标题 从巴镇往北去的乡村公路年久失修,水泥路面多有龟裂、塌陷,几伙补路工人正用沥青翻斗车隔段作业,哈达驾驶的老式越野车只能以50迈的速度颠簸前行。路两侧没什么风景,尽是凹凹凸凸的荒沙,乱蓬蓬的沙棘、风滚草左一堆右一簇,一阵阵烦闷的知了叫声、蚂蚱飒飒的振翅声就是从那里面发出的。 坐在车里的两个男人许是几天没洗澡了,浑身臭烘烘的,叫作拉塔的赤裸着上身,肚皮从上至下淌着一道道蚯蚓状的黑汤。他忍不住把
一 如果算上读大学,我已经北漂九年,根据按劳分配,理应有所成就。可惜灵魂每天随着无间地铁循环受难,肉身却仍在四环附近穷游。钱没挣几毛,却先后喂养了三个房东。室友是个中年导游,如今时局艰难,失业一年,走投无路,皈依了“彩票教”。他浸淫日久,精神逐渐升华,最近常盯着楼道墙壁沉思,试图从开锁办证的号码里分析出头奖的奥秘——我必须搬家了。 周末找房,一直找到傍晚。带我的中介秃顶且胖,其人八面玲珑,受到
1 不知餍足地喝水,用一千毫升的阔口杯,一杯接一杯,咕咚咕咚顺着窄细的喉咙灌进去。连续喝了四杯,实在喝不下了,抬头看一眼,对上一双不容后退的眼睛。他仿佛听见,那双眼睛的主人又一次说起:“喝水是为了逼出体内的水。” 第一次脱水练习,他问教练自己会不会死。他不理解教练所说的“拼命”,只觉得教练这个人实在矛盾,这样下去,他只会不断浮肿,又怎么逼出身体里的水呢? 开始排尿了。体内的水太多,鼓胀的膀胱
时间不存在了,肉身坐化成一个执念,支配着她的手,想起来就按亮手机屏幕。没有新消息,她放下手机,又老了一岁。幸好没有新消息,一旦有,又得经历一次心脏缩紧,大脑空白,点进去,不是他。不是他,自然就是别人,是谁她都恨。 一天当中,数次重复着希望亮起再破灭的过程,她被打入第十九层地狱,手机地狱,名为“落空”。若非业满,求出无期。她知道什么时候满,今天初七,再有三天,合法室友归来,就能把她从这个地狱救拔出
我动了动脚腕,把梦里酸痛的身体摊开。哺乳用的小夜灯仿佛给屋里蒙了一层幻觉似的膜,白日里的一切都看得见,却有种无以言说的失真意味。丈夫鼾声嘹亮,像用隐藏在深处的另一副嗓子大声讲述自己的秘密,我似乎期待他说点儿什么,又怕他真的说出一言半语。女儿舒展地将双手举过头顶,脸如蜜桃般倾向一侧,那香甜温热的鼻息令我沉醉。 若真能沉醉,我情愿长醉不醒。直到她长大,那香甜和温热越来越稀薄,我将不得不在窒息中醒来,
标题 一 汉娜·阿伦特是典型的二十世纪知识分子,虽然她一点也不喜欢“知识分子”这个称谓:“这是个让人憎恶的字眼。”她生于1906 年,“ 正当理性时代的太阳下山之时”(阿瑟·凯斯特勒语),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——她这一代的知识分子都经历过一战、二战,但无疑,她是他们中最卓越的一分子。 在她辞世五十年后的今天,她的影响力持续上升,全球各地都有她的读者,她的著作仍在引发热议,这些热议通常会经历冷却
狼啸 独狼在群峰的顶端,叫一声 寒月不见了踪影,再叫一声 山林被雾抹去,又叫一声 秋水了无痕迹 独狼的啸叫,让世界一下子 变得很空,很多人因此 失去了耳朵,失去了双脚 失去了血的温度,甚至失去了 跳动的心脏 狼啸只在少年的骨头上反射出 锋利的跑 有一天,我在人潮汹涌的 大街上,听到了独狼的啸叫 高楼突然被隐去了,红绿灯 汽车、斑马线、广告牌 手机、微信、公众号、小额
标题 我坚信,全世界最后一支马戏团的最后一次巡演是在1998年的秋天。他们去到了喀吾图小镇。浩浩荡荡的车队惊动了镇上所有的居民,以及迁徙途中赶着羊群经过此地的牧人。 上午,他们在乡政府东面的空地上支起了巨大的帐篷,所有的牧人都没见过那么大的帐篷。搭建过程中,围观的牧人纷纷上前帮忙。马戏团的人不断地谢绝。可牧人们坚持。他们说:“世代以来的规矩都是这样,哪能看着邻居起毡房,自己袖手旁观?” 毡房
一 瑛子的到来 爷爷说,一个人来到世上,就像太阳一样带着光芒。爷爷说,瑛子是一颗果核,是藏在门前那棵核桃树上的一颗果核。最先迎着春天开花,最后在秋天里炸裂。瑛子是在开花的时候来到的。瑛子的路最先在四合院里面,后来在村里,又延伸到村外。那些路,呈现过去与未来,在阳光与月光翻转的时刻,是由以前和现在的人走出来的。瑛子和他们一样,走在来的路上…… 所有在柿子湾诞生的人都由自己的母亲领着。柿子湾看似
我不知道,“关键词”是从什么时候流行起来的。在我看来,它有点像历史中常见的“大事记”,可以让人一眼便知一件事发生过了。最早,我注意到“电影关键词”这个说法,是从英国电影理论家苏珊·海沃德那本《电影研究关键词》。她在书中对“关键词”有过解释:“关键”的意义,大于普通元素,也有强烈的感情色彩。 她强调了关键词,除了“简明扼要”的优点之外,非常主观的那一面。古往今来,关于电影的说法都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