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 戴本孝的山水,全为焦墨,一派枯意,一如孙犁文风,尽显枯笔。 二 一位作家在微博里说,读韩江《少年来了》,眼泪涌出……曾经,我读张爱玲的《秧歌》,读至月香丈夫逃到山中那一节,直想大哭…… 倘这世界没有小说家,人类苦难如何呈现?岂不白苦一场? 幸亏有小说家。 三 常读一些古文言,也是有意识训练自己笔力的一种方式。 对于遣词造句的锤炼,无他,唯“师古”一途耳。我们的传统经典,正是一位
第一声蝉鸣 下午两点钟,我在下楼时听见了今年入夏以来这城市里的第一声蝉鸣。这是芒种后的第六天。因为要赶着去上班,我来不及确定这只蝉的具体位置,但在仓促中,我还是在楼道里稍作停留,很显然,它给我的身心带来了某种触动。这声蝉鸣犹如一种试探,音量不足,缺乏信心。它有一个颤抖的高音和一截拖泥带水的尾音,类似于一种初啼。我听得出,仅此一只蝉在鸣唱,再没有第二只。我由这声蝉鸣联想到的,竟是少年时代的第一次热
一 1944年,张爱玲声名鹊起。 不过,那年春天,她也遇到了“倒春寒”——《连环套》在《万象》连载到第五期时,同期的一篇名为《论张爱玲的小说》的评论,让她很郁闷。 那篇评论署名迅雨。相当一段时间,众人都不清楚迅雨的真实身份,直到1987年宋淇在香港发文才水落石出——迅雨就是傅雷。 傅雷首先对张爱玲小说表现出了惊喜与肯定,尤其对《金锁记》更是赞叹不已:“至少也该列为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。”
小濮州·打个眼儿 小濮州到黄河边整二十里,属于黄河滩区。我小学四年级那年,这里出了两件事。 第一件是村里出动几百劳力,车拉肩扛,堆起四四方方两个大土台,小时候看像秦始皇陵,现在看也就房顶那么高,它有个新词叫避水台,一座在南街,一座在西街,后来南街的避水台种满了树,西街的避水台建起了小学。 避水台是做什么的?因为一直传闻黄河要发大水,我查阅资料,1882年黄河还真发了大洪水,虽然没冲破黄河大堤
一 艾萨克·牛顿爵士去世后,诗人蒲柏为他的墓碑写了这样一段铭文:“自然和自然律隐没黑暗中。神说,让牛顿去吧,万物遂成光明。” 牛顿,物理学家、数学家、哲学家,1643年生于英格兰林肯郡伍尔斯索普村,有评论认为他是人类有史以来最有才智的人。“他在智能上超过了全人类。”贝尔在《数学大师》中这样说。 牛顿本人在晚年对自己有过一番概述:“我不知道世人怎样看我;可我自己认为,我好像只是一个在海边玩耍的
普鲁斯特在《追忆似水年华》里经常提到的一位作曲家凡德伊,这个角色的原型之一便是德彪西。所以一张普鲁斯特的照片出现在英国传记作家保罗·霍尔姆斯所写的名为《德彪西》的传记里,也就不那么奇怪了。当时普鲁斯特还没什么名气,被公认是一个头脑空虚的社交人士,德彪西和他同坐一辆马车里时感觉特别无聊。普鲁斯特《追忆似水年华》中的三卷问世,已经是1913年的事了。 偶尔,斯万夫人在钢琴前坐下,她从粉红色或白色的,
面蛇 我的文学小矿藏大都是源自童年。我的一条“文学的蛇”也是自童年游来。资源吉光片羽,组成一张“文学蛇皮”的斑斓,在一一蜕变。 小时候在镇上买过一册薄薄的科普书,《蛇岛的故事》,讲渤海里有一座蛇岛,其上的蛇一共有十三个科,分为毒蛇和无毒蛇。蛇色变化无常,经常栖息在与体色一致的环境中,日暮时分,那里的落鸟常常误将蛇当作树枝,自投罗网。 人若被毒蛇咬,多是后果不堪。柳宗元在课文《捕蛇者说》里说:
爷爷画了一辈子文人画,梧桐自是入诗入画的嘉木。他有一个多年的愿望,就是要在乡间的家中栽上一棵梧桐树。 正是兵荒马乱的年头,爷爷不惜重金,由弟子从天津曹家花园移来一株,植于新居的院子里。第二年春天,这棵年轻的梧桐树长得蓊蓊郁郁,茁壮喜人。可是万没想到,它竟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匪劫中被火烧死了。接下来的几个月里,爷爷精神抑郁,一想起这棵树,心里就难以平静。 春天又到了,一位久未谋面的朋友风尘仆仆远道而
赵场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,在我眼里一直是个谜。赶场天那个坐在医院门口卖针线的女人就是其中一个,大家叫她汪四嬢,我们小孩也跟着叫汪四嬢。汪四嬢无儿无女,有自己的房子,孤家寡人一个,这种情况,倘若得罪了哪个,男的也好女的也罢,人家就要骂“孤人”!那年月,骂“孤人”是最恶毒的,无权无势、无依无靠、断子绝孙的意思都有。汪四嬢年纪大,老实本分,卖几样大家都需要的小商品生存,又不讨人嫌,赵场人都尊敬她,无人和
一 认识莉儿不久,莉儿就对我坦率地说出了她的最初。她说,她的第一次是因为喝多了一点酒,给了一个她并不爱的男人,完事之后她一直哭,一直哭。她说她哭并不是因为受不了疼痛,而是怜惜她自己。当那个男人为她擦拭泪水时,她一甩手,推开了他,说:我的泪水不是为你流的。那是为谁流的?她说是为自己流的。她说就在她打开门刚刚走出去时就被外面的一个同学看见了,并张开嘴巴大声喊出了她的名字。她说她那个时刻所受到的惊吓,
晚秋的时候,有只黑猫蹲在桥栏上,眼睛有时眯缝,有时睁着,病人从它身边走过,它动一下耳朵。医生下班,它冲着他们喵呜,轻声细气。傍晚的风有点昏黄,吹着黑猫像吹出一团墨汁,给四周的安静留白,白得让人感到一切都是多余的。 我去寄信。走到半路折返,想起稿件上忘了留地址。《编辑部的故事》在热播,他们一边聊天一边看稿,信封拆开后扔进旁边的篍笼里,满了,被人拎出去,去哪里,不详。万一稿件入了他们的法眼,这时却找
一 叩拜军门: 见你们军威雄壮、骁勇无敌, 我等不想白白送死, 就此跟了你, 打仗就是杀别人。 二 黄巢准备大杀四方时,说苍天已死,黄天当立。我就是浩阔宇宙中唯一盛放的花,我花开后百花杀。 苏东坡不会青睐此类的一时之势、实力膨胀——无论是前朝的枭雄,还是后世的军门。他以汉字为前驱,率领草木山川与日月星辰,创造出威名赫赫的苏门。 就算是日常流水中的一个糟老婆子吧,看起来她很不
民国中期,天津东南方向土匪横行,抢劫绑票屡屡发生,深受其害的首推海河南岸咸水沽镇。当地衙门只有十来个盘查户口、弹压地面的警察,保护镇民无从谈起。乡绅周景颐先生(红学家周汝昌的父亲)出面号召全镇居民沿镇区四周开一条宽两丈、深一丈的沟渠,引入海河水,后称“围子河”。内畔将一面翻的渠土夯筑成城墙(渠土仅够设计土方量的四成,另六成从野外调入),用以阻止土匪进入,只留几个城门洞里外实路相通,并成立民团巡逻守
晚上八点多钟,李阿姨给派出所值班室打电话,语气急切。 “我上楼时,听见201好像有人从里面拍门。停下来仔细听,的确是有人拍门,好像有人在喊:‘有人吗?救救我!’声音特别微弱,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听错了……” 民警小胡和辅警小王正开着警车巡逻,听到指挥中心指令,警车五分钟就到达小区。这五分钟里,小王联系社区民警,得知201住着一位老人,八十二岁,姓刘。 他们跑进楼门,飞奔上二楼。小胡耳朵贴着201
乌鲁木齐的九月,风从西北来,吹得卡子湾红光雅居十三层的玻璃“嗡嗡”作响。我立在东向窗前,下巴抵着窗框上沿,目光径直落在博格达峰那条雪线上。 雪线不是线,是刀口。峰顶终年不化的积雪,被初阳一照,先泛出极淡的银,继而炽白,最后竟有暖金,像一枚在旧书页里夹了三百年的银杏叶,忽然被风吹起,叶脉里还留着前朝的阳光。那一刻,我觉得自己被什么轻轻划破了,像一张宣纸被水洇开,墨迹却散得极慢,慢得能听见每一笔的呼
养壶 从大西北跑到南方海边喝茶,是个什么感觉? 茶友坐在我对面,笑着说:“空气里的气息不一样,即便同一款茶,口感也有所差异。” 细微蛰伏在地理、氛围中,西北干燥,南方海边潮湿。我们刚刚从栈道散步回来,手臂上的绒毛服帖地黏住皮肤,微微的盐分让头发变得一点都不干脆。这样的地理差异,连人的身体发肤也无法畅快呼吸,茶带来的体验自然也不同。 三十来岁的他,对茶极其敏感。品茶的过程中,我们尝试了一款二
晋祠之胜,首推建筑,这是连梁思成也要赞叹的,而我的兴趣却在其树。晋祠的树多在建筑之间,建筑为主,树为宾。这个我也懂,不过盘桓晋祠,目光还是多投给了树。 晋祠的建筑凡近百座,殿、堂、楼、阁、亭、台、轩、榭,无不起立。晋祠的树遂各依品类,相应布置。建筑通通静默,而树木皆动。根也动,干也动,枝叶更在动,不管是否有风,它们都注满了绿,盈盈招展。 姬虞,周成王之弟,当然也是周武王的儿子,姜太公的外孙。周
前些年,朋友送给我小说《刺猬的优雅》中文版。这部小说的作者是法国女人妙莉叶·芭贝里。凭借这部小说,她从一个小众的哲学教授一跃成为知名的畅销作家。 这部小说拿到手里,我知道我会看,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看。书跟读者的缘分就是这样。有的书,一看一闻就对路子,但不见得有立马去了解它的激情。好些书,就像一个惊鸿一瞥中感觉良好的路人,要转化成熟人甚至朋友,还得看机缘。至于说与书产生爱情,更不是读者自己能够掌控
一个院子,一个书房一个茶桌,一狗一猫,以吾一人,老于此五物之间,是不亦然为“六一”乎?我想用后半生山寨晚年欧阳修,他是六一居士,有一万卷书、一千卷金石遗文、一张琴、一盘棋、一壶酒。中学时候背文学知识点,仅凭他这几个“一”字排比,就排出了心中向往的疏狂潇洒和不凡品位。 有了自己的茶桌后,才知道这些铺排这些“一”,背后何等庞杂丰富。万卷书,金石遗文,琴棋酒茶,样样都有无数知识点,几辈子背不完,可以心